‍◆钱慧慧　金雨桐

浙江省温州湾畔，黑嘴鸥在滩涂嬉戏，黑脸琵鹭舒展羽翼，勾勒出一幅灵动的生态画卷。这背后，是温州湿地保护工作交出的亮眼成绩单：当前湿地保护率攀升至61.09%，越来越多珍稀鸟类在此栖息停留。

前不久，《湿地公约》第十五届缔约方大会在非洲津巴布韦举行，温州市成为全球新增31个“国际湿地城市”之一。这一殊荣背后，温州究竟采取了哪些措施？答案就藏在其久久为功的坚守与系统性的保护实践中。自启动“国际湿地城市”创建工作以来，温州市系统构建并深化了规划引领、法治保障、科学修复、全民参与和价值转化五大体系，持续提升湿地保护管理水平，推动其迈入全球湿地保护第一方阵。

不止拼面积，更要提质量

“国际湿地城市”认证机制由《湿地公约》于2015年设立，2017年正式启动全球认证工作。自启动以来，全球仅有74座城市获得认证，被誉为生态文明建设领域的“奥斯卡奖”。其评审体系极为严苛，参选城市需通过五大类16项指标的层层考核，涵盖自然禀赋、管理制度、科普教育及可持续利用等多个维度，多项硬指标直接考验城市的湿地保护实效。

其中，湿地率是核心门槛之一：按照认证要求，滨海城市需达到10%的基准线。温州市虽以水乡闻名，河网密布，但这并不等同于“湿地城市”，一切需经科学论证。

2021年，温州市启动“国际湿地城市”申报工作。当时，湿地资源是否达标、湿地率与湿地保护率能否过关，仍是未知数。为此，温州市展开全面湿地资源摸排，依据《第三次全国国土调查技术规程》的分类系统与标准，对红树林、沼泽、滩涂等湿地类型逐一核查。最终，温州湿地率被确认达16%以上，远超“国际湿地城市”认定10%的硬性门槛。

另一项刚性指标是湿地保护率不低于50%。在2021年，温州市湿地保护率仅为32%，为补齐这一短板，温州市量身定制了一整套湿地修复与保护路线图，将湿地保护和“蓝色海湾”工程深度融合，累计入选国家、省级“蓝色海湾”项目9个，获上级资金15.49亿元，有效构筑起滨海生态走廊。同时，温州市被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列为5个湿地总量管控试点城市之一，南麂列岛成功申报国际重要湿地，成为浙江省第二个世界级湿地，并和洞头岛共同入选全国首批“和美海岛”。

“‘国际湿地城市’考察的不是简单的湿地面积，而是城市和湿地高质量保护发展水平。”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华东调查规划院专家钱逸凡的观点，点明了认证的核心逻辑。在这套严密的评估体系下，温州市成功释放出海洋湿地的巨大碳汇价值。这种将生态优势转化为发展动能的“浙江智慧”，成为国际评审最为看重的核心竞争力。

温州市海洋湿地占比超70%，其中红树林是重要加分项。作为我国东南沿海最北部的自然分布区，红树林无疑是温州市湿地生态的“王牌”。2022年，浙江省第十一地质大队主持完成的《红树林湿地专项调查及碳汇经济研究》显示，红树林的固碳能力相较陆地森林，要高出2—10倍。而红树林在温州市洞头、乐清、苍南、龙港等地均有分布，仅龙港一地，红树林每年固碳量高达570吨，产生的生态经济总价值约达8.9亿元。

为进一步擦亮红树林这个“湿地标志”，温州市成立了红树林研究中心，累计营建红树林402公顷。2023年，“温州苍南打造红树林‘北进桥头堡’”的做法入选自然资源部海洋生态保护修复典型案例，并成功落地全省首单红树林蓝碳交易。

不止复绿，更要复生态

在温州市湿地修复实践中，瓯海区三垟湿地堪称典范。这片总面积达11.67平方公里的湿地，坐拥161座岛屿、138条河道，连接大罗山脉，生态基底得天独厚。然而，十多年前，因受长期农业开发、人类活动等因素影响，三垟湿地一度险些丧失湿地形态，生态系统功能不断退化。

“那时，生活用水、企业污水都排进河道里，河水脏得很。”三垟街道原居民陈彩松回忆道。彼时，湿地范围内分布着9个村子、近1.5万村民，还有1万亩农用地和1000多家企业，人类生产生活与生态环境保护的矛盾日益突出。

转机出现在2005年，温州市下定决心启动生态园保护建设，实施整村搬迁，为生态修复腾出空间。“起初大家觉得搬离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很舍不得，但为了长远发展，最后都支持搬迁。”陈彩松感慨道，现在回头看，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如今，河水变清了，游客越来越多，村民们还在园区找到了工作，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整村搬迁后，温州市持续推进三垟湿地环境综合整治。2017年起，通过“项目中心制”（即一个项目，一个中心班组）方式，全面推进投融资、征地安置、生态治理、景区提升等工作；2022年，温州生态园管委会与温州大学签约成立温州大学三垟湿地生态环境研究院，以科研赋能湿地生态保护。系列举措层层推进，效果显著，2024年，三垟湿地生态示范片区和小微湿地项目获评浙江省第一批湿地生态修复优秀案例。

温州市还创新推出“湿地+”修复模式，将湿地修复与“五水共治”“剿灭劣Ⅴ类水”等行动紧密结合，实行河、湖、库、湿地一体管理。目前，全市国控、省控断面水质比例均达优质标准，水环境质量创历史新高。同时，温州市利用镇村周边的河道、沟渠、坑塘等资源，建设乡村小微湿地102处，形成点面结合的保护修复格局。

湿地保护非一日之功，离不开长期的坚守与制度保障。温州市持续完善法治保障，先后出台《温瑞塘河保护条例》《楠溪江保护管理条例》《温州生态园保护管理条例》等地方性法规，并积极推动湿地保护专项立法，《温州市湿地保护办法》于2023年8月1日施行；在市县两级成立专门湿地保护管理机构，推行“六督”机制，创新打造“公众参与、媒体监督、干群互动”问政平台，切实提升保护效能。

如今，温州市湿地资源家底愈发丰厚。数据显示，现有湿地22.33万公顷，湿地保护率达61.09%，拥有国家（国际）重要湿地两处、省级重要湿地8处。瓯江、飞云江、鳌江构成温州湿地生态主骨架；514公里海岸线串联起占全市湿地82%的滨海湿地；平原1.4万多条河道交织成网，形成山海城交融的生态矩阵。

丰富的湿地资源孕育了生物多样性。据统计，温州市湿地有植物839种，藻类566种，动物1559种，不乏珍稀濒危物种。同时，温州湾位于东亚—澳大利西亚候鸟迁徙通道上，被国际鸟盟列为重点鸟区，每年经这里越冬迁徙的水鸟达100多种、十多万只，包括国家一级保护鸟类黑脸琵鹭、卷羽鹈鹕等物种。

不止“生态肾”，更是“财富源”

“国际湿地城市”的桂冠，不仅是对温州市湿地保护工作的高度肯定，更是推动生态与发展深度融合的新起点。“湿地已融入市民生活，成为温州的生态名片。”温州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党委委员、副局长李克恩表示，温州市正依托湿地资源，推动生活、生态、生产“三生”共赢，让湿地成为惠及民生的“幸福地”。

在生态效益方面，湿地被誉为“地球之肾”，不仅能净化水质、降解污染、改善植被与空气质量，还能间接缓解城市热岛效应，使周边降温。

以三垟湿地为例，经过系统性打造，不仅有景观绿道、水上运动中心和多条精品游线，更落成榕树园、五福园等9个园林。目前，湿地建成开放面积达4平方公里，成为广大市民周末节假日周边游的首选地之一。

“认证不是终点，我们将继续推进湿地修复，完成省级以上湿地公园提标、100个小微湿地焕新工程。”李克恩介绍，温州市将通过植被重建、水文调控等措施，增强生态韧性，完善服务功能，让市民推窗见绿、亲水宜游。

在经济效益方面，温州在保护湿地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原真性、完整性的前提下，积极发展湿地生态产业，让“生态颜值”转化为“富民价值”。温州市苍南县渔民老林最初反对种植红树林，如今却成了其受益者——依托红树林生态环境养殖的蛏子、牡蛎，收益颇丰。“去年卖出的‘红树林蛏子’价格比普通品种高三成。”不仅如此，穿梭于红树林间的养殖户还自发成立生态合作社，用相机记录招潮蟹与白鹭共舞的生态美景，这些影像成了海鲜直播间最吸睛的“生态商标”，助力产品打开销路。

南麂列岛是我国第一批国家级海洋自然保护区，随着“国际湿地城市”创建推进，岛上生物多样性持续丰富。当地大力发展大黄鱼生态养殖，因在流动、洁净的海水中自然生长，大黄鱼品质极佳，甚至“游”上了G20杭州峰会等国际性盛会的餐桌。

如今，南麂列岛以大黄鱼生态养殖为龙头，产业年产值超3亿元；2024年，海岛接待游客达11.8万人次，创收1.5亿元。此外，瓯江“温州时尚外滩”、楠溪江“最美桃花源”等文旅IP声名远扬，吸引游客超2000万人次，为地方经济发展注入强劲动力。

依托湿地治理成果，温州市还大力发展湿地生态旅游，将重要湿地保护建设与瓯江山水诗路文化带建设有机融合，在沿线联动打造诗路古村、文化名山、海洋公园等八类文旅融合品牌，让生态与文化碰撞出独特魅力。

生态资源释放的发展红利正持续显现。未来，温州市将继续规划湿地生态经济走廊，拓展绿色农业、滨海生态旅游、湿地龙舟赛事等业态，让水岸美景、文化体验成为市民休闲新选择，真正实现“生态美”与“百姓富”有机统一，让湿地成为温州市高质量发展的“绿色引擎”。